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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弘元被入诏狱后,皇上并未着急提审他,而是耐心等了一夜。

忠勇王但有异动,便无需再做审讯,直接清剿,血洗忠勇王府。自己对宗室和朝臣也理直气壮,交代的过去。

一直等到次日早上,也未等到他想要的结果,让他在失望之余又大感意外。

忠勇王没有任何反抗,被押回京城。

皇上负手看着《骏马图》,气势磅礴,杀气腾腾。

他淡声说着,“安西王不着急杀忠勇王,不着急将此事盖棺定论,一副胸襟坦荡,倒不像是真凶。”

“忠勇王人都在三丰大营了,竟然束手就擒,他怎就笃定朕不会杀他?那令牌,可实打实是他的,别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拿的到?”

张平低头站在一旁,不敢接话。

皇上瞥了他一眼,“你说说看,忠勇王有没有谋反,凭着这枚令牌,忠勇王该不该杀?”

张平紧张地擦着汗,讪讪道,“这……这种大事,奴才可不会说……”

皇上缓缓卷着画卷,手下极尽温柔,小心翼翼。

目光却是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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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狠决,“曹孟德曾说,宁我负人,毋人负我。朕没有就地正法于忠勇王,已是全了他体面,也对宗室算是有了交代。令牌,足以定罪矣。”

他将画匣子交给张平,问,“安西王何在?”

张平道,“安西王一直带领西郊大营将士守在宫门外,整夜未曾离开,也不曾进宫门一步。”

皇上叹息一声,“他是怕朕多心。”

“传旨让他进宫。今日早朝就不必了,传令三司会审。”

张平领旨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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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勇王和裴弘元被关在同一牢房中,府中女眷也一应下狱,另关押在女牢。

裴弘元漠然端坐在地上,杂乱的稻草已经被他整理平整。

忠勇王在狱卒都出去后,低声问他,“那令牌,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不是说刺杀不是你所为吗?”

裴弘元淡声道,“父王不必问了。”

忠勇王急道,“我怎么能不问,就要被满门抄斩了!你向来谨慎,那令牌还能遗失了不成?”

“对,就是遗失了。”裴弘元狭长细眸低垂,“父王只记住这一点就够了。”

忠勇王看他一派淡然,心里却是没底。他这个儿子不管什么之后都这么波澜不惊,这幅淡定模样也不知是不是装的。

他悄声问,“你真有把握脱困?”

裴弘元瞥了他一眼,“你都进来了,再不信也晚了。”

忠勇王皱眉瞪他,“怎么跟老子说话的?”

裴弘元连个眼神也不给他了,继续垂眸看着手中镣铐。

忠勇王往他身边靠了靠,声音软了下来,“臭小子,我自然是信你的。你是我唯一的儿子,我不信你信谁?”

他没得到任何回音,裴弘元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。

他又低声道,“你说安西王故意放水,不会是你表妹求情的吧?那丫头还真是有情有义,等我见到她,得送她个宝贝才行。”

裴弘元眸光微动,闪过一丝神采。

是了,幼菫又怎么会那么狠心,她心中定然是难过的。萧甫山昨日那般说辞,定是因心中不喜才故意那么说的。

他抬手拍了拍忠勇王的膝盖,“猜的不错。不过你挑宝贝的的眼光向来不太好,到时我帮你掌掌眼才行。”

忠勇王受了表扬,咧嘴笑了笑,想起当下处境,又收了笑,“先等出去再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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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三司会审,乃大理寺、刑部、御史台三法司共同审理案件。

今日对忠勇王的会审,由三司长官大理寺卿、刑部尚书、左都御史共同审理,已是大燕最高规格。

皇上亲自到场,安西王萧甫山和韩修远在一旁作陪,三司长官便立马成了摆设,他们存在的意义,便是证明此次审理的公正性。以对宗室和朝臣有个交代。

皇上看着殿下的忠勇王,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。

他淡声问,“忠勇王觉得冤屈?”

忠勇王虎目圆瞪,声若洪钟,“仅凭一枚王府已经作废的令牌,便要定臣之罪,皇上不觉得草率?”

皇上眯眼看他,“已经作废的令牌?忠勇王此言何意?”

忠勇王理直气壮,“能号令整个王府的令牌丢失,自然要作废掉。”

皇上冷笑,“你现在自然是要如此说脱罪了,你让朕如何信你?”

“皇上若是不信,大可拿着那枚令牌去试试。”

皇上把玩着手中令牌,“这已经过去了一夜,足够你暗中传令下去了,朕问了还有何意义?”

忠勇王颓然地摊了摊手,“皇上不信,臣再也无法自证清白了。”

皇上挑眉,这就放弃了?

“用了几十年的令牌,偏偏在这个时候遗失了,让朕如何信你?朕的皇弟们悉数丧命于长街,朕又怎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?”

萧甫山知道皇上这要想就此定罪了,三司会审不过是走个过场。

他还是低估了皇上铲除忠勇王府的决心。

他上前一步,“皇上,忠勇王说那令牌早已遗失,此事倒也有可能。凶手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清了龙武睡觉和鬼神交易的方法军,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在现场放个混淆视听的证据。”只要皇上着手查令牌来历,沈昊年必有应对。

裴弘元皱起了眉头,萧甫山疯了不成?

皇上被截断了话头,萧甫山所说也算合理,便不好强硬说下去,便问,“安西王之意,是要查令牌来历?”

萧甫山刚要回话,便见张平从外面进来,禀报道,“启禀皇上,安西王府侍卫首领萧东持王妃令牌进宫,说王妃有小产迹象,求皇上派御医前往诊治。”

萧甫山脸色一变,眼内闪过慌乱,抬脚便要往外走,又收住脚拱手道,“臣请旨回府一趟。”

皇上还曾未见萧甫山如此慌乱过,“安西王先回府吧。”

他又吩咐张平,“你去太医院请……”

张平道,“回皇上,安西王妃一直用的是张太医。”

“请张太医去一趟。”他顿了顿,“让刘太医也一起去吧,他也是常去安西王府的,两人商议着更稳妥些。”

“遵旨。”张平匆匆出去,此时萧甫山已经出了殿门,不见了踪影。

裴弘元怔怔看着砰然关上的殿门,眸内是浓浓的忧虑,怎么就要小产了呢?

她之前已经经历了一次……

该怎么承受的住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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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内西郊大营兵马,安西王府附近的已奉命退至城门,与金吾卫共同值守城门。

领兵的将领个个兴高采烈,“娘的,老子这两个月快要憋屈死了!”

“王爷,以后您可不能再扔下弟兄们了,西郊大营没了您什么都不是!”

萧甫山拍拍他们的肩膀,却没给他们什么许诺。

英国公亲自坐镇城门,萧甫山将萧四留给了他。

英国公脸色凝重,问萧甫山,“若是忠勇王打来……”

萧甫山道,“杀无赦。”

英国公一凛。

安西王对忠勇王之仁义,果真是仅限于公义。

去年裴弘元在西北放过萧甫山一马,未曾对西北军下毒手,也是仅限于公义吧。

且他们的仁义,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之仁义,给对方一丝生机,对方是否抓住全凭天命。

这两王府,虽互有算计,不过着实都算的上正派坦荡了。

萧西则持圣旨和虎符,骑马出城前往西郊大营调兵。

城门戒严。京城街道上空无一人,百姓们关门闭户,惶惶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。

萧甫山做好城外布防之后,便到了忠勇王府。

忠勇王府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,犹如铁桶一般。萧甫山知道王府有未知的暗道出口,不过也无意堵截。他们该做的,早已做完了。

进了府门,议事大厅前亮如白昼,遥遥看见裴弘元一身藏青盘龙锦袍,负手站在石阶之上,漠然看着他。

萧甫山阔步走到他面前,“看来世子是打算束手就擒了。”

裴弘元目光沉鸷,“前几日你不肯放幼菫回程府,你的底气便是那枚令牌吧?”

裴弘元会怀疑令牌是他所安排,倒也不奇怪。他们两府,一直在相互猜疑对方是凶手。

萧甫山淡声道,“令牌这种要命的东西,还是放置妥当才是,世子太不小心了。”

裴弘元眸内闪过一丝痛色,他一直以为,幼菫在心里深处有一处隐秘而温暖的角落,小心翼翼地藏着他。或者那个角落,连她自己都不知道。

可在生死关头,在他和萧甫山之间,幼菫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萧甫山,放弃了他。

她难道不知,只要她在安西王府内,他又怎会任凭安西王府倾覆而置之不理。

也不知她拿出这枚令牌时有没有犹豫,有没有对他的不舍和愧疚。

裴弘元淡声道,“那令牌如今终归算是派上了用场,也算救了幼菫一命,也无甚不妥当的。”

萧甫山眸色沉了沉,“世子想多了,内子的命无需这令牌来救。”

裴弘元冷笑,“果真如此,那你来作甚?你这般姗姗来迟,是要我做好自救的安排,坐实了谋逆的罪名不成?”

萧甫山道,“本王给你时间考虑,要如何抉择全靠你自己。就像当初那毒酒,本王也是差一点就喝了的。”

生死皆是在一念之间。他言尽于此。

裴弘元沉默片刻,“安西王是想作甚?”

“奉命捉拿嫌犯。”

裴弘元细眸微眯,“若我不就范呢?”

萧甫山面无表情,“杀无赦。”

裴弘元看着府门口密密麻麻的侍卫兵士,个个刀剑出鞘,目光森然。

他淡声问,“你来捉拿我,幼菫知道吗?”

“从一开始她就知道,终会有这么一天,不是本王来捉拿你,就是你去安西王府去捉拿本王。你还有疑问吗?”

萧甫山盯着裴弘元,一字一句说着,字字如刀,凌迟着裴弘元的心

裴弘元袖下的拳头紧握着,眉眼间一片荒芜悲凉,“那她有没有……”

有没有难过?

他紧紧闭了闭眼,叹息一声,“罢了,我跟你走。”

他若质疑令牌来历,稍作探查便能查到幼菫身上,便会坐实了萧甫山谋逆罪名,她下的这一次狠心岂不是白费了?

他又怎么舍得她陷于困境,舍得她丧了性命。

这设法逃命的事,便由他来做吧。

萧甫山赞道,“世子果真心智超群。”

萧甫山抬手示意,便有侍卫上前,给裴弘元带了镣铐。

裴弘元低头看着手上镣铐,这是他第二次戴镣铐,两次的对手都是萧甫山。

第一次时他心中还有一丝暖意,有那件羽绒服陪着他,今日心底却是漫天风雪,彻骨冰寒。

出了府门,萧甫山仰头看了眼东南方的夜空,“不知忠勇王现在在做什么。本王派去三丰大营的人,再有一个时辰也该到了。”

裴弘元神色恢复漠然,微抿着薄唇,沉默不语。

但愿,来得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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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辛赶在城门戒严前,乔装躲过城门守卫的盘查,出了京城。策马一路向东南疾驰。

“驾!”

他不停地挥鞭拍打着骏马,在夜色星空下犹如一道黑色闪电。

他抬眼望去,心底便是一沉。

黄沙腾腾,马蹄沉沉,即便是马蹄上包了布,即便是没有火把,他也知道前方是大军在行进。

他拍马冲了上去,在对方刷刷亮出兵器时大喊,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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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乃忠勇王府侍卫首领陆辛,奉世子之名前来!”

对方一将领高声喊道,“可有凭信?”

陆辛扬手将侍卫令牌扔了过去。

将领核对了令牌,命大军停止行进,又骑马往后睡觉和鬼神交易的方法驰去。

过不多久,忠勇王一身戎装,骑马至陆辛跟前,“你此时不护在世子左右,来这里作甚?”

他脸色陡然一寒,身上杀气大盛,“世子可是遭了不测?”

陆辛拱手道,“回王爷,卑职离京时安西王尚未出宫,世子尚且安全,他派卑职来传话给王爷,切记按兵不动。他现在……安西王已重新掌控西郊大营,这个时候世子怕已被下诏狱。”

忠勇王怒目圆瞪,长剑倏然出鞘,发出嗡嗡铮鸣,“这个时候哪里还有退缩的道理?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了,还不若争他一争!”

“世子猜到王爷会如此行事,他说他已做了安排,王府不会有事。但王府一旦无诏举兵进城,王府便再无退路了。”

陆辛见忠勇王还是脸色强硬,便低声道,“世子说,萧甫山本可以先凭圣旨调动西郊大营兵马,却在宫中等着虎符制出来才行事。他是故意留了余地给忠勇王府,只要我们此时返回大营,事情便有转圜余地。”

“让本王束手就擒,当真是不甘心!”忠勇王额头青筋暴起,长剑倏然一闪,将路边的树拦腰劈断。大树轰然倒地。

陆辛拱手问,“王爷若与安西王一战,如此仓促行事,可有把握?”

忠勇王默然。

陆辛道,“大丈夫能屈能伸,思虑周全方得久远。”

忠勇王调转马头,沉声道,“回营!”

陆辛长舒了一口气,目送大军远去,方策马向另一个方向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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